童子曰:“于此五说,亦有所取乎?”曰:“《乾》无四德,而洛不出图书,吾昔已言之矣。若元亨利贞,则圣人于《彖》言之矣。吾知自尧、舜已来,用卜筮尔,而孔子不道其初也,吾敢妄意之乎?”
童子曰:“是五说皆无取矣,然则繁衍丛脞之言与夫自相乖戾之说,其书皆可废乎?”曰:“不必废也。古之学经者皆有《大传》,今《书》、《礼》之传尚存。此所谓《繋辞》者,汉初谓之《易大传》也,至后汉已爲《繋辞》矣。语曰:‘爲赵、魏老则优,不可以爲滕、薛大夫也。’《繋辞》者谓之《易大传》,则优于《书》、《礼》之传远矣。谓之圣人之作,则僭僞之书也。盖夫使学者知《大传》爲诸儒之作,而敢取其是而捨其非,则三代之末,去圣未远,老师名家之世学,长者先生之余论,杂于其间者在焉,未必无益于学也。使以爲圣人之作,不敢有所择而尽信之,则害经惑世者多矣。此不可以不辨也,吾岂好辨者哉!”[Page]
童子曰:“敢问四德?”曰:“此鲁穆姜之所道也。初,穆姜之筮也,遇艮之随,而爲‘《随》,元亨利贞’说也,在襄公之九年。后十有五年,而孔子始生,又数十年而始赞《易》。然则四德非《乾》之德,《文言》不爲孔子之言矣。”
童子曰:“或谓左氏之传《春秋》也,窃取孔子《文言》以上附穆姜之说,是左氏之过也,然乎?”曰:“不然。彼左氏者胡爲而传《春秋》,岂不欲其书之信于世也?乃以孔子晚而所着之书,爲孔子未生之前之说,此虽甚愚者之不爲也。盖方左氏传《春秋》时,世犹未以《文言》爲孔子作也,所以用之不疑。然则谓《文言》爲孔子作者,出于近世乎?”
童子曰:“敢问八卦之说?或谓伏羲已授河图,又俯仰于天地,观取于人物,然后画爲八卦尔。二说虽异,会其义则一也,然乎?”曰:“不然。此曲学之士牵合傅会,以苟通其说,而遂其一家之学尔。其失由于妄以《繋辞》爲圣人之言而不敢非,故不得不曲爲之说也。河图之出也,八卦之文已具乎,则伏羲授之而已,复何所爲也?八卦之文不具,必须人力爲之,则不足爲河图也。其曰观天地、观鸟兽、取于身、取于物,然后始作八卦,盖始作者前未有之言也。考其文义,其创意造始其劳如此,而后八卦得以成文,则所谓河图者何与于其间哉?若曰已授河图,又须有爲而立卦,则观于天地鸟兽、取于人物者皆备言之矣,而独遗其本始所授于天者,不曰取法于河图,此岂近于人情乎?考今《繋辞》,二说离绝,各自爲言,义不相通,而曲学之士牵合以通其说,而悞惑学者,其爲患岂小哉!古之言僞而辨、顺非而泽者,杀无赦。呜呼!爲斯说者,王制之所宜诛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