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汉代的经学,特别是今文经学,对这种君主专帛正体的内在矛是有着较为清醒的察觉的。当时各派经学家为了防止君主拒谏饰非,滥用权力,都在“屈君而伸天”上大作文章,企图假借天神的权威用阴阳灾异来加以限制。比如与京房同时汉《齐诗》的翼奉曾说:“《易》有阴阳,《诗》有五际,《春秋》有灾异,皆列终始推得失,考天心,以言王道之安危。”(《汉书.翼奉传》)这种经学实质上是一种政治哲学,并且带有鲜明的朝代特征,形成为弥漫于朝野上下的一股思潮。京房的卦气说就是在这股思潮的强大影响下孕育成熟的。在那个特定的时代,许多从事政治斗争以维护社会整体利益的先进人物,除了利用阴阳灾异这个思想武器以外,是别无其他选择的。
但是,京房的象数派的易学,其理论基础与思维模式,后来也受到许多人的严厉批评。王夫之的批评是具有代表性的。他说:
或曰:房之按日以候气,分卦以征事,所言者亦与当时之得失祸福合,何也?曰:石显之邪,而君德以错,国是以乱,众耳众目具知之矣。事既已然,取而求其所以然者,而实固非也。势已成,形已见,谓天之象数亦然,亦恶从而辨之?
盖房之为术,以小智立一成之象数,天地之化,且受其割裂,圣人之教,且恣其削补。道无不圆也,而房无不方,大乱之道也,侮五行而极二仪者也。郑弘、周堪从而善之,元帝欲试行之,盖其补缀排设之淫辞有以荧之尔。取天地人物、古今王霸、学术治功,断其长,擢其短,令整齐瓜分如弈者之局、厨人之酊也,此愚所以闻邵子之言而疑也,而况房哉!(《读通鉴论》卷四)
王夫这批评京房的易学在两个重要之点上难以成立。第一,他的卦气说根本不能对人事的得失祸福作出预测,只不过是就昭然若揭的既成事实作出事后的解释,归结为天之象数。这种解释是似是而非的,实际上是精心编造出来用以骗人的淫辞。第二,他“以小智立一成之象数”,立典要以为方体,极力使内容屈从于形式,把天象人事瓜分割裂,削足适履生搬硬套地统统塞入一个固定的格式之中,这就必然圆凿方枘,与五行二仪之道以及事物的实际的变化格格不入。